奥兰多:电影,历史,女性写作,第一版
然而,《奥兰多:一个传记》改编的吸引力不仅在于其清晰的情节推进,还在于独立的机缘和时代的变迁为人物的觉醒埋下了丰富的伏笔。奥兰多,作为一个超越时间限制的人,他/她永恒青春的祝福来自于个人的实践和练习,与道林·格雷那一代人为了换取颜值的极端行为相去甚远。
奥兰多拥有可以转换生理特征的异种身体。这种虚构和想象踩在了科幻和未来主义的边界线上,却又忠于对人性的现实探索。主人公鱼雨独自行走在历史和时间中。从一个贵族的头衔下台走向独立的事业,离开舒适的豪宅走向危险的中东,从一个天生优越的性别走向另一个被压抑的群体。如果说奥兰多有终极朝圣,那一定是女性参与严肃文学后找回的主体性,是女性以写作为事业的时代依据和背书。
伍尔夫的《奥兰多》问的不是作家如何炼成,而是作家如何生存。这就是作品比当代创作更具颠覆性的地方。
很多人把主人公理解为一个古怪、叛逆、荒谬的双性恋者;就当是世界秩序颠倒,陷入疯狂和混乱的标志吧。德国导演Ottinger1981拍摄的电影《畸形奥兰多》讲述了一个极权主义的世界是如何塑造出一群身心畸形的畸形人。另一部分读者和学者更关注《奥兰多》诞生的原因和背景:伍尔夫与维塔的暧昧关系。他们认为这本书是解读LGBT人群的经典之作,并将其比作伍尔夫为维塔写的世纪情诗。
其实《奥兰多:一个传记》的书名已经让读者明白了,这是一部记录一个人生活经历的文学作品,其内容必须来源于真实的素材和事件。它不读招摇成功的传记,却充满了喜剧式的幽默和激烈的想象。主角的原型确实是维塔,伍尔夫曾经的恋人,写作的朋友,一生的朋友。
《奥兰多》以一个渴望写诗成名的年轻贵族开始,以一个实现作家梦想的女继承人结束。历经几个世纪的风风雨雨,甚至出现了生理转折的“意外”。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奥兰多以超越时间的方式肩负着历史、国家和家庭赋予的各种责任和角色,他/她从迷茫、失败到启蒙的一系列过程,既浓缩了萨克维尔家族的百年历史,也展现了英国从封建王朝向现代社会过渡的历史变迁。
由于既有虚构成分,又有非虚构成分,伍尔夫将《奥兰多:一部传记》称为“奇幻传记”。但是,从现在回过头来看这部作品,我们会发现,她的真正价值在于用女性的书写缝合了对时代局限性的反思,让她开启了自己最重要的批判,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萨克维尔家族和诺尔庄园
维塔(全名维多利亚·玛丽·梁君诺·萨克维尔-韦斯特)出生于英国肯特郡的诺尔庄园。她从七八岁开始就在导师的指导下写诗写剧。充分的学习和想象力的鼓励充分释放了维塔的写作天赋,最终成为英国著名的小说家和诗人。
她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描写大宅的田园风光。比如霍桑获奖诗歌《土地》和《花园》。
维塔的肖像五官分明,短发卷发,鼻梁挺拔,下颌有力,相当倔强坚毅。她受过打猎和骑马的训练,还会开自己的车。在公共场合大胆表达意见,不受自己女性身份或婚姻关系的约束。在电影《维塔和弗吉尼亚》中,她就是这样一个坚韧不拔、以自我为中心、争强好胜的人。
后来的学者梳理了奥兰多和维塔家族的历史关系。热爱文学的托马斯·萨克维尔(Thomas Sackville)是庄园里的第一位多塞特伯爵,他的身份对应着年轻的奥兰多在豪宅里接待女王的情节。托马斯之后,理查德成为第三任伯爵(第二任是罗伯特·萨克维尔)。他的岳父托马斯·霍华德是第四代诺福克公爵,因与苏格兰玛丽女王密谋而被处死。
理查德沉迷于错误的道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詹姆斯一世的法庭上。奥兰多的沾花惹草行为,以及与俄罗斯公主的露水情缘,多少都是基于这位放荡不羁的长者。第四伯爵爱德华在位期间热衷于政治,关于他的大面积休整和庄园扩张也有奇闻。结果奥兰多挥霍了财产,后来作为外交官去东方的参考。
这次冒险而激烈的异国之旅,让他经历了生与死的洗礼,同时也成为了性别转折的伏笔。从此,奥兰多被剥夺继承权、被时代启蒙、成为母亲的成功经历,逐渐逼近维塔在现实中的真实过往。
伍尔夫显然没有按家谱列出萨克维尔家族的所有成员。但是,完全可以想象,这些个体的个性和气质会以血缘相关的方式延续下去,并在Vita中显露出来。比如,维塔从小就热爱写作和戏剧。比如她的性格中有洒脱、放荡、任性的一面,也表现出敏感、深情、多变的心性。她渴望冒险和自由的生活,但她也依恋她的家庭和孩子。
伍尔夫与女性写作
诺尔庄园是伍尔夫和维塔相爱的见证人之一,他们的恋情成为诺尔历史传奇的一部分。然而奥兰多并不以两个人的感情生活为叙事对象。除了众所周知的“男女一体”,《奥兰多:一个传记》实际上传达了伍尔夫对女性写作的态度和思考。
《致橡树》这首诗是奥兰多从小就计划好的宏大工程。直到她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完成了这部杰作,她才实现了自己的作家梦。伍尔夫前半部分让奥兰多以男性身份出现,旨在批判当时文艺复兴时期英国的男权环境,只允许莎士比亚这样的男性作家存在。“女莎士比亚”或者“女奥兰多”都不符合当时的现实。
在16-19世纪的英国,女性作家通常只以男性的名字发表作品,而一旦她们的身份暴露,她们的作品就会被贴上劣等和混乱的标签,甚至会被男性评论家错误地审查。出现在奥兰多原著和电影中的英国诗人波普(1688-1744)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说教角色。女性在沙龙聚会上常被比作“没有个性、不文明的形象”。男人占据了政治、学术等智力层面,声称自己有权定义这个世界上的事物,其实只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优越感。
虽然《奥兰多》充满了虚构和想象,但人物的性格、社会关系和道德经历都可以在现实中找到。伍尔夫强调“虚构实际上是一种有足够事实细节的真实。”而且,父权制叙事中的所谓“事实”已经和父权制价值体系中的“神话”有了深刻的联系。
“奥兰多”会质疑“当一个人的心智、精神、外貌都不变,只有身体特征从男性变为女性时,为什么会成为脆弱、没有主见、不适合参与公共事务的对象?而为什么作家的身份会受到性别的限制?”所以,所谓的事实或虚构,无非是被宣传为特定目的服务。这和我们理解的真假对立是不一样的。虚构与事实往往是表里关系,相互服务,相互融合。
伍尔夫写《奥兰多》与其说是为了纪念她对维塔的感情,不如说是从对方和自己身上看到了所有女性(甚至是拥有自由财富的女性)相似的困难和束缚。社会对他们的批评是不公平的,偏执的,狭隘的。准确的说,《奥兰多:一个传记》是一个女作家写的女性传记。它的革命性在于打破了男性作家的凝视。“似箭穿千古”,直面阻碍女性写作的藩篱。
《奥兰多》和《我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要放在一起读?
奥兰多6月出版,1928。同时(1928 65438+10月20日、26日),伍尔夫受邀访问剑桥大学纽纳姆女子学院、戈丁女子学院,做以女性与小说为主题的客座演讲。次年3月,她在美国杂志《论坛》上发表了两篇演讲。之后,伍尔夫将文章修改扩充为《一个自己的房间》发表。美国女权主义者把这篇文章视为女权主义文学的圣经。
奥兰多:一本传记从历史的角度讲述了女性在文学追求上与男性不相上下的事实。奥兰多还是个男人的时候,在诗歌方面缺乏天赋和灵性。只有当他转向一个女人时,他才实现了成为一名职业作家的梦想。在《一间自己的房间》中,伍尔夫继续使用富有想象力的提问。假设莎士比亚家也有一个妹妹朱迪思,她在文学方面很有天赋,但据说等她来的不是世人的追捧而是唾弃。伍尔夫批评了文学界对女性创造力的压制和忽视。
她分享了自己在剑桥作为女性所遭受的歧视待遇(比如被告知禁止女性进入图书馆阅读等。).伍尔夫意识到女性不仅在写作中受到限制,而且在写作之前也受到限制。当头脑中萌发的思想火花需要借鉴老祖宗的案例时,我们得不到查阅资料、补充和掌握知识的动力,导致思辨过程缺乏证据证明,显得苍白无力。
剑桥之行的经历让伍尔夫的“经济——金钱”成为最迫切的问题,希望用自己的演讲激发女性对遗产问题的关注。由于外部现实和她自身的经历,伍尔夫意识到男性更容易获得舒适和富裕,而女性则大多处于动荡和贫困之中。
虽然财富对心灵的影响不是绝对的,但它在创造人生机遇和成就方面非常重要。在社会实践中,女性无权过问经济事务,往往把类似的事情留给男性。这种回避心理使得女性缺乏竞争经济保障的动力,往往处于劣势。但这个问题往往被女性忽视。
伍尔夫自己从她姑姑那里继承了一笔遗产来专心写作。因此,在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她建议女性应该更积极地掌握财富。如果母亲们也能从事实业,把自己挣来的财产专门留给女儿和孙女,或者捐给学院,就会为女性设立从事专业学术领域的研究员和讲座基金。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拓宽女性进入学术高层的机会,掌握更多话语权,进入公共领域。
这一思路也回应了伍尔夫在《奥兰多》的创作中,帮助转型的奥兰多(即维塔)实现克诺勒庄园合法继承权的梦想。
奥兰多:一本传记指向一位女作家的命运多舛,而《一间自己的房间》则是对女性共同社会经历的关注和控诉。前者采用章回小说的方法,后者则充满了现实主义的批判。两者都准确地反映了女性在文学和历史叙事中的地位。时间和内容之间是有联系的。因此,这也反映了伍尔夫写《奥兰多》更多的是出于对维塔这位天才作家的相互欣赏,女性之间的友谊以及同龄人的认可和支持。
奥兰多的第一版
按照惯例,《奥兰多:一本传记》仍由伍尔夫和丈夫共同创办的霍加斯出版社出版。然而,在同一时期,伍尔夫还授权纽约的盖格出版社印刷出版了800本《奥兰多》的限量版,很可能是专门面向美国读者的。所有精装版都有伍尔夫的亲笔签名。Gaige的版本是1928 10 2月2日完成的,而Hogarth出版社是10 6月1日出版的,差不多晚了一个星期。
盖戈出版社版(来源:鲍曼稀有书籍)
荷加斯出版社版本(来源:)
《奥兰多》手稿(完成于1928,17年3月)与第一次正式出版的版本高度一致,但章节有明显变化:
手稿目录分为四章:
第一章伊丽莎白时代和詹姆士一世时代!;
第二章——卡罗莱纳州;
第三章-恢复和奥古斯都;
第四章-维多利亚和现代。
最终出版的目录有六章:
第一章-童年和青年;
第二章-成年。驻君士坦丁堡大使;
第三章——转型时代;
第四章-伦敦生活。斗智斗勇,官司缠身;
第五章——婚姻和家庭生活;
第六章-晚年。
结论。
前者基于文学和历史时代,而发布的版本则侧重于个人生活阶段,以呼应传统的传记概念。目录常常被忽视,但实际上它对读者的阅读体验和认知有潜在的影响。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作者思维路径的调整。
两者的另一个明显区别是日期。比如手稿中明确标注了“1553 10月”的字样,即在玛丽女王执政初期,托马斯·萨克维尔刚刚进入青春期,奥兰多以16岁的年龄出现。“1616”对应的真实历史暗示了莎士比亚的死亡,意味着伊丽莎白时代喜剧和诗歌的发展已经走到了尽头,历史将被改变。
这些关键信息在公布的版本中被删除了。这些日期的作用证明了伍尔夫在创作中有意将奥兰多这个人物与萨克维尔家族的历史联系起来。把它从正式版中去掉,可能因为没有严格的时间参照,人物活动更加灵活,不同时代的经历更加立体,带来更加轻松的想象空间。
信息来源
Beth A. Boehm,事实、虚构和元小说:《奥兰多》和《自己的房间》中模糊的性别,叙事技巧杂志:1992。
查尔斯·霍夫曼,《奥兰多的事实与幻想: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手稿修改》,德克萨斯文学与语言研究:1968。
不可能的艺术:弗吉尼亚·伍尔夫现代传记,剑桥季刊:2000年。
简·德·盖伊,弗吉尼亚·伍尔夫《奥兰多》中的女性主义史学,评论调查: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