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西人~许倬云

许倬云去过美国60多年,见证了美国战后的种种变化。他如何看待美国最近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如种族纷争、特朗普现象、金融危机等。在这些现代危机中,中国传统文化能提供什么样的思想养料?

许倬云,1930年出生于江苏无锡,1962年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曾任教于台湾省立大学、美国匹兹堡大学,多次受聘于香港中文大学、夏威夷大学、杜克大学、香港科技大学担任教授。1986美国人文学会荣誉研究员。代表作有《西周史》、《汉代农业》、《论中国古代社会史》、《古往今来的河流》、《谈中国》、《中国文化精神》等。

历史学家许倬云于65438年至0957年在美国学习,并在美国生活了60多年。经历了美国60年代的思想解放运动,八九十年代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化,新世纪的金融危机。初入美国时,他满心激动,想看看这个用崇高理想建立起来的新国家能否实现人类的梦想。但现在他心情沉重,感叹美国社会问题严重。

虽然许倬云的主要研究对象仍然是中国,但他学识渊博,精通中西。在新出版的《许倬云说美国》(他自称是自己的“最后一本书”)中,他把当前美国的社会问题,包括种族问题、经济问题、川普现象等。从社会学和历史学的角度回到他们的文化、制度和社会背景中,追溯这些问题背后的背景和历史渊源,试图为当前的困惑找到答案。

在书中,许倬云观察美国的立足点是回到中国,这是他念念不忘的。他认为美国遇到的问题和走过的路可以给我们提供一面镜子。

老徐还表达了他对中国文化传承和发展的关注。

以下是许倬云先生书中的一些摘录:

自五四以来,中国文化基本上存在于书皮和穷乡僻壤的角落里。文化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模式。在文化圈里,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的知名度远未完善,昆曲永远进不了流行歌曲。能卖出几万本像样的书,一两百万本低俗的书就很了不起了。娱乐杂志、时尚杂志和小报卖得很好。换句话说,今天说中国的文化低俗,并没有错。

文化用了很多资源,形成了表面上五彩缤纷的世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张导演的风格。奥运会开幕式全是声、光、色,没有内涵。他正好抓住了书上经常提到的中国四大贡献。这些贡献是历史的贡献,不是今天的贡献。他没有在文化内涵上提出好的音乐和好的文学作品,找不到诗人吟诗,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音乐被永远铭记,对吗?这些方面都是今天才发生的吗?不然乾隆时代就是这样。当时的中国文化没有内涵,只是一种没有自己特色的装扮。

今天中国的文化不过是皮毛,没有血肉,当然也没有灵魂。这才是让我难过的地方。

今天我一直在说“国学热”。白先勇这样整理昆曲,实属罕见。我们自己也是千疮百孔,耗尽了自己的资源,失去了活力。从精英到下层巴丽人,从深刻的内涵到肤浅的东西,从内容到仅仅一个点缀。音乐和其他艺术形式都一样。不是今天,中国用了大概一百年的时间一步步走下去,这真的是一个悖论。一方面,我们看到民主是好东西,普及教育是好东西,普遍尊重人权是好东西。但另一方面,完全平等之后,本该有优秀和特别的东西,却变得平凡了。贝多芬在平民中是走不出来的,一千个人也不可能直接创造出贝多芬。文化领域肯定有精英,但是驱动力下降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是危机之一。

价值体系正在崩溃。

从300年前到今天,我们不应该再标榜“现代性”的口号。现代性是实际的,我们称之为现代化。三百年前,资本主义,民权思想,人权思想,科学精神开始发展,这些都是一脉相承的。他们抛弃了天主教的外壳,恢复了人与神的直接关系,获得了信仰。上帝没有白白地造人。他给了你一定的权利,给了你一定的智慧。人类是平等的,所以不能压迫任何人,不能禁锢任何人,应该自由。

另一方面,上帝的规律在科学家心中转化为自然规律,这是自然固有的,但其实和上帝的规律是一回事。必须假设有先天规律,这样才能科学的上下搜索,不然怎么搜索的一塌糊涂。这种假设使得早期的资本主义人物为了荣耀,为了显示自己的使命感而努力工作,并以“信用”一词作为资本主义的基础。没有信用,银行就不能放贷、投资或委托。这场经济风暴(应该是指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是内心没有价值约束行为,所以那些当权的CEO,没有信用和道德,在市场的掩盖下窃取了大量股东的财产,辜负了股东的委托,以至于股票交易实际上变成了虚假的赌博。股权分散到这个地步,流通如此迅速,股票本身就不存在了,成了赌博游戏。无数持有股份的人没有办法对公司行使主权,没有人知道他的股份在哪里,股东没有办法行使股份来引导或监督管理者,管理者没有恐惧,工作条例没有办法控制他。罗斯福在1932年实施新政的时候,有管理资本的法律,有一套保护劳动,限制资本的法律。但是从二战到今天,美国政权和财富结合,他们废除了一个又一个法律,再也没有阻止过不合法不公平的法律。大众约束不了他,股权约束不了他,良心约束不了他。

面对当今瞬息万变的时代,不知道社会结构会有什么变化。最重要的是,未来几十亿人一起拥有这个地球,如何共同生活,如何兼容,如何再造一个付出与索取的人类社会。从乡村到整个世界,从人与人之间的纷争到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用什么价值观来评判?这是最严肃的话题。今天,我们正处于转折点,变革已经开始。有两种转换方法。一条蛇的蜕变,就是扔掉旧壳,变大变新,扔掉身体,蛇还是蛇。这是一个转变。这种转型是不可能的,这是大崩溃,必须有大突破。突破口应该是毛毛虫变成了蝴蝶,但是蝴蝶是怎么出现的,蝴蝶应该有什么,往往是我们大多数人在学术界所忽略的。学术界绝大多数人忙着写小论文、升官、搞项目,民间文化界忙着装修打扮,都是白纸。每个人都应该寻找一套价值观: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什么是丑的,什么是美的。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这个时候,中国应该从传统里挖点东西来填补这个缺陷。但时至今日,谈论儒家思想的人只抓其表面,而不抓其精神。很多学究用琐碎来肤浅地装饰文字,用表面的口号来装饰没有内涵的文字。从改革开放到今天,中国在精神境界和文化境界这部分没有下大力气。尤其是最近几十年,恐惧和挥之不去的恐惧是不确定的,谁也不敢动。所以不能简单的说中国站起来了。中国经济增长势头强劲。今天对我们来说,战胜饥饿不再是一个问题。我很佩服中国的抗灾能力,也不敢说效率是百分之百,但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前所未有的工作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在教育上,不是束缚人的思想,也不是圈人的教条,而是让大家自由思考。

今天,学术界非常明显地崇洋媚外,也非常明显地抓住缺点不放。这两者是兼容的。

看不到全貌,所以崇洋媚外,拿外面的东西来填。你没有自发的精神,聪明却不敢放手,不敢用自己的聪明去解决精神上的烦恼和饥饿。这是需要担心的。

我的目标是重建以人为本的新价值观,因为人是真实的。你可以否定其他,但不能否定自己。你尊重自己,你尊重别人投射给你的东西,你也尊重别人投射给你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以一层一层地投射到无限。以此作为美好、善良、正直、公平社会的定义,没有人想对自己不公平,推给别人,那么也许我们可以重建新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