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历史
从大寨到小岗,从南街村到华西村,从乌沙村到三元里...这些中国乡村的代表,以其鲜明的时代特征和发展模式,为中国农村命运的转变做出了最生动的注解。
这些村落,或因重大事件,或因重要人物,从一个单纯的地理名词变成了有自己独特的含义,成为时代变迁的象征。
曾经,大寨是全国农业发展的典范;小岗是深度收费,那里的户均生产定额是固定的;南街村打算走向“大同世界”;大邱庄因“以钢为纲”而大受欢迎;华西村更传奇,有不同的“版本”;鲜为人知的乌沙村和三元里,和很多村子一样,还在寻找自己的发展方向。
不同的路有不同的结局。江苏省华西村,2008年产值据说高达450亿元;小岗村也在寻求转型;大邱庄否定了原有的发展模式;外企的进入,让乌沙村一夜之间变成了凤凰。至于三元里,城市和工业化的发展确实让农民受益...
在新中国成立60周年前夕,中国社科记者特地回村,带你回到历史现场,一起寻找那段历史的记忆。
大寨:七千分之一的奇迹
20世纪60年代,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农业大寨”运动。40年来,工业化成为大寨发展的新趋势。目前,这个村庄只有不到65,438+00%的人从事农业。
“大寨毛衣,暖你心”;“吃大寨醋,走健康之路”。站在大寨村口放眼望去,除了这些醒目的标语,还有大寨牌水泥、大寨牌酒、大寨牌衬衫、大寨牌铝塑管、大寨牌核桃露等广告。,与村口鲜红的“大寨”二字和“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的大标语相映成趣。
20年前,人们很难想象,一个200多户500多人,总面积只有1.88平方公里的小山村,会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深刻的印象。时至今日,仍被人们提及。
位于太行山腹地的山西省昔阳县大寨村,解放前生活在贫困的荒地里。解放后,陈永贵、郭凤莲领导的大寨集体决心改变落后面貌,与天地作斗争,治理山川。在七沟、八梁坡上开辟了层层梯田,通过辛勤劳作和水灌溉改变了靠天吃饭的局面。1964年,在毛主席的号召下,全国掀起了“农业大寨”的高潮,大寨从此成为农业的一面旗帜。
从65438年到0980年代初,全国掀起了包产到户的热潮,大寨走上了自己的集体道路。今天,放眼中国7000个发展良好的村庄,基本都实行集体耕作,大寨就是其中之一,成为普通公路的七分之一,一直充满着独特的生命力。
今天,当我们再次把目光转移到大寨的时候,包括小岗村在内的很多村庄,关注的不再是大寨的农业经营模式,而是它的“非农”产业。
依托名胜、名人打造大寨品牌,可以说是大寨人最聪明、最成功的地方。如今的大寨,有30多个带“大寨”二字的知名品牌。这个品牌的无形资产给村民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来大寨的游客都要喝“大寨”酒,喝“大寨”核桃露,吃“大寨”糕点和馒头。在大力打造“大寨”经济品牌的同时,“大寨”品牌所凝聚的巨大精神价值也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和了解。大寨负责人郭凤莲自豪地说:“我们用品牌联合起来,利用资源生产产品,既宣传了大寨本身,又给了老百姓温暖,提高了经济效益。”
抓住机遇的大寨,如今已经发展成为一个成熟的农业旅游区。层层梯田郁郁葱葱,水池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果园遍地硕果。目前从事农业的不到10%,更多的是企业的工人。毕竟,许多旅游公司、毛纺厂和针织厂都需要工人。虽然仍实行公社分配制度,但不排除家族经营。只要你每年花1,000元与大众社交,就可以享受公社的福利。医疗免费,教育免费,养老金照常发放。
“如果说农业是大寨的建村之本,那么改革开放就是大寨的强村之路,艰苦奋斗就是大寨的创业之魂。”这是郭凤莲经常喜欢说的一句话。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在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大寨早已隐藏了神秘的光环,回归了山村的本来面目。在奔小康的道路上,稳扎稳打。
南街村:大同路能走多远?
曾被媒体称为“红色十亿村”,曾以“共产主义小社会”的概念而闻名。
六月是河南农村的麦收季节。
现代农业机械的引进大大缩短了农民的小麦忙碌时间。在南街村周边的麦田里,远远望去,收割机作业后只剩下大片整齐的麦茬。路边忙着晒小麦的村民高兴地说:“今年小麦丰收了。”几天前,他们的“班长”南池子和他的领导班子顶着烈日站在田里指挥他们收割小麦。
南街村的经济发展模式及其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的融资方式一直存在争议。自从南街村的股权改革被媒体曝光后,南池子似乎不太愿意接受媒体采访。
1986年期间,全国农村实行“包产到户”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但南街村在南池子的领导下,又走上了集体化的道路。5438年6月至2004年10月,南街村集团第25次股东会后,原本由5个集体股东组成的南街村集团股权结构发生变化。这次股权改革彻底摧毁了南街村“共产新农村”、“亿元红村”的形象。一时间,“共产模范村股份化了”、“领导私分集体股份了”、“南街村集团要破产了”...各种质疑不绝于耳。南街村集团的掌舵人和掌门人南池子,作为集团化的实践者,再次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有人断言,南街村这个坚持了近30年的乌托邦理想即将终结。
时隔五年,批评和惋惜的声音逐渐淡出。在这片1.78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南街村依然秉承着“毛泽东思想和集体化经济是致富法宝”的精神。
无论外界的批评多么尖锐,南池子都不认为南街村集团的改革是对集体化经济的背叛。在他看来,南街村集团的股权重组只是为了更好地满足集体经济发展的需要。“完全是一种形式,为了聚集足够多的股东”,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证明股改后集体经济性质没有改变的是,南池子和其他股东仍然领取村里的统一福利,每月拿着250元的工资,从来不领任何分红。对于外界的质疑,他将2004年南街村的股权改革归咎于自己“对相关法律文件研究不足”。
正如舆论所传,南街村走“大同”之路的理想必将破灭。记者在南街村看到,村民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里的村民仍然住在统一的村楼里,免费享受读书、医疗等诸多福利待遇,每个月都有工资。东方红的歌每天早上还是那么响,厂里的工人还是很忙。
一位村民告诉记者,2004年后,南街村依然坚持集体化的老办法,“班长”依然每月250元的工资不变,村民几乎享受到了统一的福利。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比以前多了两个旅游景点”。
有人说南街村的发展模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但无论如何,南街村还是在“大同”的道路上。至于未来的前景,就要让历史来见证了。
小岗村:集体与个人时代的徘徊
中国农村改革的发源地,1978年底,在全国率先实行“联产承包”,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行者。21世纪,小岗村又开始走“集体农业”的道路。
中国的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农村的改革是从小岗村的“分田单干”开始的。作为改革的先行者,小岗村引起了各方的关注。想象中的小岗村是凤阳的古画,改革的先驱和朱元璋...没去过小岗村的人,总是先入为主地给小岗村贴上各种标签。
沿着京沪线,经过安徽蚌埠,向东开了三个多小时。中午时分,驶入地标建筑后,终于进入了小岗腹地。走在小岗村,有两个“雕塑”格外引人注目。一个是新扩建的大板纪念馆,另一个是村民文化广场上的石刻版邓小平语录。这两座面对面的“雕塑”,无声诉说着改革先行者的光辉。村头的葡萄藤、蘑菇大棚、玉米地,似乎在不断表明,这里还是一个普通的中国村。
1978年,为了生计,小岗村18人在“生死”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拉开了中国农村发展的序幕。“大包干”让小岗村出名了,很快解决了温饱问题。“大包干”的历史贡献,我们怎么估计也不为过。“没有固定的生产配额,农民解决不了温饱,国家就没有后续发展!”小岗“包产到户”的带头人严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又一次郑重地告诉记者。说话时,颜高高地举起双手,仿佛他想同时触摸历史和今天。
30年过去了,18村民签下的“生死状”依然历历在目,但功劳簿上却落满了灰尘。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在改革中拔得头筹的小岗村失去了改革的机遇,未能实现跨越式发展。“起得最早,走得最慢”成了农村改革后小岗村被评论最多的评语。
2004年,安徽省财政厅干部沈浩进入小岗村,成为村里的带头人。摆在沈浩面前的老问题是:吃饱穿暖之后,我们该怎么办?“一家一户的土地开发模式已经走到尽头,我们迫切需要一种新的开发模式。”小岗村党委书记沈浩说。小岗村似乎又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徘徊在集体与个人之间的小岗村,一度迷失了方向。
走在小岗村青石路上,不时遇到前来参观交流的团体。就在好奇的人们试图分析改革先行者的“特质”时,小岗村早已求变。沈浩一行13人三次南下华西村取经,小岗村人被华西村一片奢华的城市景象所“感动”。沈浩决定“重新走大规模集体农业和创办乡镇企业的道路”。人们无法想象小岗村脱离集体经济30年后有一天会“归队”。当地人爱说“求变是小岗村的宿命”,果然如此。
小岗人决心继续进取,多种形式的土地规模经营已纳入发展规划。2006年,严金昌以500元/亩的价格将10亩承包地租给上海某养殖公司,用于种猪养殖基地的开发。他也接受了公司的聘用,成为了一名农场经理。据他介绍,目前全村出租或流转规模已达600多亩。
记者离开小岗时,村里正在请专家做整体发展规划。目前,小岗村基本形成了“现代农业-旅游产业-工农业协同发展”的“三步走”战略共识。沈浩说:“有了长远的规划和长效的发展机制,以后不管谁离职,小刚都会保持发展的连续性。”这个说法是对的。小岗村现在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穷则改之。剥去小岗村的光环,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像千千成千上万的村庄一样,有一块土地和一个普通人。因为没有更多的优势,他们面临着如何解决温饱的问题。改变是唯一的希望。小岗村不一样。它是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中国普通农村的缩影。解决小岗村的出路问题,就能解决中国大部分农村的问题。从这个角度来说,小岗村的出路意义更大。
大邱庄:叛逆时代的乡村印记
钢铁产量丰富,80年代很吃香。后来,随着于的入狱,“大邱庄模式”终于失败了。改制后,大邱庄镇的经济正在逐步恢复。
汽车经过团泊洼水库时,湖面上微微泛起阵阵微风,让人想起诗人郭小川的诗句:秋风如一把柔韧的梳子,梳理着安静的团泊洼。当年,这首《团泊洼的秋天》让人记住了美丽的团泊洼。但自从70年代末大邱庄出现后,团泊洼就沦为了它的注脚——提到大邱庄只会顺带一提。
亿路口,满载钢管的货车首尾相连,等待通过路口。如今的大邱庄镇已经是中国的“焊管之乡”。似乎没人太在意这个称号。“天下第一村”的美誉一度远播,大邱庄的后来者很难超越。
《纽约时报》曾在1992报道:“这个村子有4400人,却有16辆奔驰轿车和100多辆进口豪车。1990人均收入3400美元,是全国平均收入的10倍,是1992。
时光倒流了30年。上世纪70年代,大邱庄还是“春白秋稀,春无收成,半年谷壳”。
1977年,于的“大邱庄神话”开始上演。这个崇拜大寨、以陈永贵为榜样的中国传统农民,并没有走农业发展的传统道路。从他靠轧钢赚到第一桶金,到成立晋煤、万全、金海、尧舜四大企业集团,大邱庄逐渐形成了以钢铁为纲的工业集体经济模式。这种模式登峰造极的时候,有人说中国农村即将进入“大邱庄时代”。
从65438年到0993年,于因窝藏罪、妨碍公务罪、受贿罪、非法拘禁罪等被判处有期徒刑20年,从“神坛”跌入监狱。不仅中国农村没有进入“大邱庄时代”,就连大邱庄自己的时代也戛然而止。
大邱庄随后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大邱庄村改为大邱庄镇;四大企业改为四块;产权改革后,集体经济转向私有制;“从摇篮到坟墓”的14福利制度陆续取消。在钢市整体下滑的情况下,大邱庄一度下滑。
几经阵痛,大邱庄镇在艰难的转折之后,已经逐渐恢复。2002年以来,随着中国钢材市场整体形势的好转和企业产权的合理化,大邱庄走上了良性循环的道路。通过主动承接天津滨海新区产业转移和天津冶金企业搬迁,2007年,大邱庄实现销售收入318亿元,占天津钢铁产量的30%以上。
今天,大邱庄依稀又看到了当初的繁华。记者看到,黄山路上豪车穿梭,亿路两旁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企业。成千上万吨的钢管不断地从这里运往全国各地。专家认为,大邱庄复苏的原因之一是重组,通过吸收大量个人和社会资金盘活了企业;另外就是中国整体钢材市场景气的大环境。大邱庄镇办公室主任杨明娟也认为,改制至关重要。然而,改制同时带来的贫富分化,使得一些村民仍然怀念于时代。
大邱庄神话形成于改革开放初期,法律意识淡薄,游戏规则待定。“金钱至上”的草根创业者所处的时代,还隐隐透露着草的颜色。余则给大邱庄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编辑评论
中国农村发展路在何方
1935年,正值壮年的费孝通来到太湖东岸的一个小村庄,写出了著名的《江村经济》。这本书很快被认为是打开中国农村社会的一把钥匙:“它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而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
2009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这个特殊的年份,《中国社会科学》记者重返那些明星村和历史现场,感受这里的日新月异和沧桑巨变。同样,我们试图从这些小小的“标本”中找到中国农村发展的“密码”。
七十四年前,费孝通指出,在巨大的人口压力下,中国只能发展乡村工业。农村工业发展后,小城镇要发展。不同地方的不同情况,可以创造出不同的城乡发展模式。今天,经过30年的改革开放,农村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走出了一条有中国特色的农村发展道路。
首先,这条路是循序渐进的。根据不同阶段农业和农村发展的要求,逐步推进农村改革和建设。从农村改革的突破,到市场经济的建立,再到新农村建设的推进,中国农村改革在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侧重点,但都是循序渐进、一脉相承的。在新的发展水平和环境下,农业和农村发展将与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和全球化趋势紧密交织。因此,必须坚持从全局高度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实施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的方针,在新的发展阶段解决好“三农”问题。
这条路是多元化的。根据我国不同的国情和不同的发展阶段,农村发展的形式是不同的。随着我国东部沿海地区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快速发展,农村产业结构、就业结构和农业生产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农村发展进入了转型升级的新阶段。在中西部地区,有许多农民工在经济发达地区工作,他们给家乡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促进了他们的经济发展。同时,随着沿海发达地区产业转移,农民工返乡创业,一种生长在农村的新型产业应运而生,有力地推动了中西部农区工业化、城镇化和城乡一体化发展。
这条路甚至排斥西方发达国家的大农场模式。这种模式在巴西、印度等贴近中国国情的国家已经有了足够的实践,并被证明不是发展中国家解决“三农”问题的好办法。显然,在我们关于“三农”的讨论中,存在着大量的伪题和一厢情愿。有些学者认为“土地私有制”之后一切都会好的,有些学者认为“土地集中管理”是解决农村问题的根本,但这些论点显然没有照顾到中国的现实。
作为中国社会发展的晴雨表,农村问题显得紧迫而重要。事实证明,人多地少的特点决定了中国不能克隆其他国家的农村发展模式,只能走自己的路。中国的实践没有先验的理论或一定的规律,只能在实践中探索,在发展中总结。现在,农业、农村、农民问题已经成为一个重大的战略问题,关系到中华民族能否持续稳定地走下去。我们不能简单庸俗地相信那些“灵丹妙药”或“万能药”。中国农村发展的道路必须从中国的国情出发,重视当地的实践,因地制宜地建设有中国特色的农村发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