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始于宋朝的中国萌芽资本主义没有延续下去?
宋朝的资本主义萌芽,曾两次因外国势力入侵而中断。第一次,金国的进攻导致了北宋的灭亡,不仅打断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也失去了北方煤铁资源重叠的工业能源基础。这种打击是相当严重的,会对宋代资本主义的发展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蒙古的第二次进攻导致了南宋的灭亡,这一次更是毁灭性的。原来,经过南宋100多年的发展,资本主义又萌芽了,又壮大了。北方煤铁基地的丧失虽有诸多弊端,但及时成为工业资本主义不成问题,结果又一次遭受了外来侵略。
明朝就不用说了,晚明资本主义蓬勃萌芽,新思想新概念新技术层出不穷,对外交流也是方兴未艾。此时遭受自然灾害和清政权的入侵与统治,也是一场灾难。
这一分析回答了一些问题。但这种分析并不尽如人意,我们需要进一步追问:为什么文明程度更高、经济力量更发达的宋朝和明朝如此脆弱,一次又一次遭遇同样的命运?西方发展资本主义的时候,也是脆弱的。为什么西方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这些问题必须回答,不能回避。
原因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内在的,一个是外在的。
内在原因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萌芽的资本主义社会确实是一个比较脆弱的社会,这一点必须承认;另一方面,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社会的脆弱性有其特殊的原因,必须从整个历史的宏观走向来分析。
外部原因也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外部地理环境造成的差异,二是自身文化对外部落后民族的不同作用。
我们一层一层来分析吧。
内部原因一方面,资本主义萌芽社会本身是脆弱不稳定的。每一种文明都有强弱之分,而一直保持强势和强势的文明,在整个人类历史上是不存在的。当一个文明脆弱柔软的时候,往往是它自我更新和进化的时候。如果能挺过这个阶段,就能走上更高的发展阶段,进入更辉煌的文明阶段;如果没有,就可能灭亡,或者陷入历史动荡的怪圈。如果我们比较一下生物界的现象,就非常容易理解了。虫子化蛹的时候是最虚弱最脆弱的时候,蛇蜕皮也是。当然,女人怀孕的时候特别虚弱。当一个社会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而且萌芽处于关键性的突破时,就是旧的因素在瓦解,新的因素在成长但还没有真正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此时的社会相对脆弱,抵御外来侵略的能力必然降低。
如果一个文明走过了这样一个脆弱的阶段,对它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唾弃它,把这个脆弱阶段的经历当作这个文明的缺陷,当作它低人一等的证据,那将是极其无知的。可惜现在很多人都在用这种逻辑攻击宋明中华文明。
但是,西方也经历过资本主义萌芽社会。为什么西方没有因为脆弱而被外来侵略打断?事实上,即使在西方,与欧洲大陆隔着海峡的英国资本主义也是先顺利成长起来的,直到英国成为工业强国后,资本主义才遍布欧洲。英国是一个岛国,但同时又与欧洲大陆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一方面欧洲大陆先进的经济、文化、思想、科学可以及时传到英国,另一方面英国走向资本主义时受到外来战争的干扰和入侵,从而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萌芽中断的危险。这也是为什么资本主义真正首先在英国发展起来,而在欧洲大陆其他国家却举步维艰的重要原因。这不是全部原因,但却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亚洲的日本和英国一样,都是岛国,却没有独立走上现代工业化的道路。是因为作为文明发源地和引擎的中国的进步之路被堵死了,陷入了黑暗的民族压迫和专制统治,成为一个相对孤立的封闭体系,在经济文化上缺乏持续的思想和物质刺激。当然,不可能像英国那样。
再来看内因的第二个方面。简单来说,自宋代以来,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社会过于脆弱的原因就是资本主义萌芽的过度发展。更准确地说,一千多年的政治制度进步导致资本主义萌芽发展过程中阻力太小。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外来侵略来临时,整个国家表现出与其社会经济发展不相称的无能和软弱。
我们说萌芽中的资本主义社会本身是脆弱的,但这种脆弱不可能是无限的,理论上也不会比古代长周期王朝的终结更糟糕。因为那个阶段的国家也处于社会崩溃的过程中,也缺乏新的支撑。但是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汉末还是唐末,游牧民族的入侵都无法占领整个中国。东汉灭亡后,是三国,接着是魏晋,接着是南北朝,接着是隋唐,接着是五代十国。没有哪个时期野蛮人占据绝对优势和统治地位。
所以宋明两朝被蛮夷入侵,整个中国沦陷,导致文明倒退,正常的社会发展进程中断。我们必须找到另一个理由。这样不好的结果其实是资本主义发展过度,资本主义发展遇到的阻力太小。关于这一点,不能只从朝代本身去找,一定要从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社会持续时间太长的历史背景去找。如前所述,中国早在战国时期就进入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期,其间经历了几次帝制王朝的兴衰循环。而这些循环每次都不仅仅是原始社会的简单重复和循环。其实每个周期都是在原有基础上发展变化的。总的来说,这些变化反映了皇族与政府的界限日益清晰,政府结构不断完善,平民知识分子的政治权力不断上升,贵族权力不断下降,等级制度不断被打破,皇权不断被架空,反地方割据意识不断加强的历史趋势。
宋明时期的一些政治现象,比如政府的开放,民主的扩大,舆论监督的加强,皇权的削弱,知识分子地位的提高,中央集权的加强,军队的国家化,应该说是一千多年积累的政治进步和社会进步的表现。我们必须承认,这些都是进步,而且是很大的进步。与当时世界上其他国家相比,这样的进步是相当惊人和令人钦佩的。
但是,当一种进步来得太早,与社会其他方面的发展不合拍的时候,那么这种进步恐怕就不是进步,而是悲剧和灾难。就像孩子长高了有好处一样,如果五六岁的时候已经长到了1.8米,恐怕没有哪个家长能笑得出来。再比如,一条腿长得快,另一条腿长得慢,这绝对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这是宋明两代面临的情况。一方面,政治体制已经高度先进和成熟。另一方面,这种进步并没有与经济和科技的发展同步发生。
宋明政治制度的进步和成熟,是在战国以来社会的周期性起伏下,一个朝代政治制度的不断完善而逐渐积累起来的。它是政治制度按照自身内在逻辑演变的结果,而不是经济和科技发展的产物。同时,每一个朝代在经济和科技高度发展之后,都经历了一次大的崩溃、毁灭和扫荡,在毁灭和崩溃之后的废墟上重新开始下一个循环。这种经济技术的发展虽然不是简单的重复,确实可以达到比前一个周期更高的水平和阶段,但与政治制度从一个周期到另一个周期的直接积累和演变相比,还是脱节的。
宋明时期的这种政治制度,在经济、科技的发展水平上是大大领先的,这对于面临转型期(从前资本主义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转变)的社会,以及周边被外敌包围的环境(无论是宋还是明,周边都有野蛮民族政权的威胁),是一个非常不利的因素。与同时期的西方国家相比,其劣势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