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古代经济从宋代开始转型?

宋朝介于汉唐和明清之间。宋朝虽仍以农业立国,但在高度发达的农业经济基础上,城市、货币、商业、信用、海外贸易等诸多工商业文明因素已经成长,雇佣劳动、商人雇主公约、商业信用、集资合伙等新生事物都能找到,已经处于向现代社会进军的前夜。与汉唐时期相比,宋代经济最显著的特点是传统社会中商品经济成分的迅速增长。晚唐以来,特别是宋代以后,随着农业生产的发展,粮食余粮率的提高,煤铁革命的出现,手工业生产的扩大,交通工具(如油轮、海船)的进步,交通条件的改善(如汴河、沿海航运),商品经济迎来了继战国秦汉之后的第二个高峰期。各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或者虽有征兆但并不明显的新气象,现在都凸现在我们面前。

首先是商品农业的增长。以桑麻、竹、茶、果、菜、花等经济作物为主体的商品种植加速扩张,特别是在两浙路太湖流域、成都平原和福建沿海地区。专业茶农、果农、蔗农、菜农大量涌现。他们与独立手工业者一起,开始转型为小商品生产者。

二是城市化进程加快。城镇数量大幅增加,城市人口扩大,城市工商从业人员增加,区域性经济中心城市相继出现,使得传统的政治城市向经济商业城市转变,城市化的势头日益明朗。与此同时,城市格局因古典广场市场体系的崩溃而得到极大改善,城市商业突破了地域和时间的限制,沿街店铺林立的现代城市风貌初具规模。

第三是商品构成的变化和商业性质的转折。社会商品的构成发生了很大变化,生活资料(如粮食、布匹、茶叶等)越来越多。)和生产资料(如土地、牛、木材、煤、农具等。)都进入了流通领域。原来以贩卖为主,主要服务于社会上层,以奢侈品和土特产为主的生意,开始转型为以黎巴嫩人民日常生产和日用品为主的大型生意。

第四,草市的繁荣和地方市场的初步形成。在经济发达或人口稠密的农村,以及水陆码头和交通隧道沿线,“草市”成批涌现,由草市、城镇和区域经济中心组成的地方市场开始形成,商品货币关系获得了更多的前哨,对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进行渗透和蚕食。

第五,商人群体的崛起和“利”概念的盛行。越来越多的官僚、地主、知识分子和农民从事商业活动,沿海农民甚至集资投资海外贸易(所谓“走私”)。随着商人队伍的扩大和商业资本的雄厚,商人阶层的实际地位提高了,商人的社会影响也扩大了。与此同时,体现商人意识的利润观念(所谓“市场之路”)对传统观念的冲击越来越大。以叶适、陈亮为代表的浙东功利主义学派的兴起,表明传统儒学在一统天下上出现了裂痕。

第六,海外贸易的扩大。此时,汉唐时期的陆上丝绸之路,已经被海上的“香料之路”和“陶瓷之路”所取代,其规模是中西陆路交通无法比拟的。而且范围更广,有60多个国家和地区与宋朝建立了对外贸易关系。与此同时,宋朝与辽、夏、金、吐蕃、大理等周边政权的物质交流和经济联系一刻也没有停止,只是规模不断扩大,形式日益多样。专卖贸易、走私贸易、茶马贸易、朝贡贸易等形式各有神通,相辅相成。宋代每年铸造的数百万铜币也流向周边地区,几乎成为“国际货币”。

第七,纸币的出现和白银的货币化。随着国内外市场同时发展,商业规模远超前代,原本具有神奇魅力的铜钱因重量重、价值低(尤其是在长途贩运和交易量日益增加的情况下)而显得力不从心,于是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率先在北宋初期登上了四川及四川地区商品交换的历史舞台。后来,以白银为代表的贵金属称重货币也开始进入流通领域,从而形成了铜币、铁币、银币、白银并行的过渡货币体系。位于汴京和临安的“金银盐钞兑换店”是各种货币的兑换场所。仅临安就有100多家金银交易店。

这一切让我们相信,宋代的商品经济确实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毫不夸张地说,此时中国商品经济的繁荣,无论是规模还是水平,仍然远远领先于当时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即与18世纪的清朝中期相比,也毫不逊色,至少是有自己的优势的。

特别是宋代东南沿海地区,在海外贸易的拉动下,一种崭新的、充满活力的开放市场经济崛起,这是汉唐以来农业经济的一次重大变革。可以说,宋朝之前的历代都是以三江为枕,面向西北的内陆国家。但从唐中期开始,中国开始由内陆国家向陆海国家转变:广州、泉州等大型海港相继涌现,东南沿海地区以发达的农业、手工业和商品经济为后盾,呈现出强烈的向海发展的趋势。尤其是宋朝南渡之后,迫于形势更加依赖对外贸易,泉州刺桐港正在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在海外贸易迅速发展的刺激下,以生产交换价值为己任的东南商品经济日益繁荣,以分工和专业化生产为基础的市场机制在经济生活中发挥着更大的作用,于是原来那种头靠三江、面向西北的建国状态,变成了头靠东南、面向海洋的建国状态。这一转折的本质内涵是从自然经济到商品经济,从单一种植经济到多种经营,从基本自给自足到专业分工,从主要生产使用价值到生产交换价值,从习惯导向到市场导向,从封闭经济到开放经济。这一切都说明,宋代尤其是南宋东南沿海地区的商品经济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宋代商品经济的空前繁荣也以市场的扩大为标志,包括国内市场和海外市场的迅速扩大。历史事实表明,在工商业文明因素快速增长的历史环境下,宋代的初步工业化进程不仅早于地中海北部国家和英伦三岛,而且在规模和水平上也毫不逊色。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煤铁革命的发生和私人矿冶工场雇佣劳动的出现。

以铁产量激增和浇钢法普及为标志的北宋,迎来了中国冶铁业和铸造业的第二次大改革时期。这一变化的灵感来自于煤炭的大规模开采和工业利用。据徐惠民先生考证,虽然我们的祖先早在汉代就认识到了煤的燃烧功能,但河东(今陕西)、河北、陕西等路的采煤业相当发达是在北宋时期,有考古发掘为证。为了与原始木炭(称为“软炭”)相区别,宋代出现了“石炭纪”、“矿炭”等词,专指煤炭。宋代藏本中的“官”有“京西软炭田,抽买石炭纪田”之语。

采煤业的兴起不仅缓解了传统薪炭燃料短缺的矛盾,而且增加了铁的产量(估计北宋年铁产量在35000吨至15万吨之间,接近18世纪初欧洲14.5万吨至18万吨的水平)。同时,炉温和冶炼效率的提高促进了铸造技术的变革;特别是以“生熟杂”为特征的浇钢法的大规模推广;而作为这一切的必然结果,用于农具和各种工具等的熟铁和钢的磨利。这些重大发展构成了宋代煤铁革命的壮观景象。

第二,川渝地区私营卓通经的兴起和雇工经济斗争。

北宋仁宗年间(1041—1048),四川井研县首次出现了卓通井,标志着钻井技术由大口浅井向小口深井过渡。它首创了钻井技术中的“冲击后退法”,用熟铁钢刃制成的“刃口”应是世界上第一个深井钻头,开创了现代凿井钻井技术的先河;在井壁成型技术上,首创了“套管防水法”,所用的竹套管(即卓通井、卓珠、竹、一声拐名称的由来)显然是明清时期木导管和现代铜导管的前身;在排屑过程中,首创了“阀式风机泥浆缸”;在取卤过程中,有一个“无底但开口”的取卤管代替了原来的表皮,入水时自动打开,出水时自动关闭。这些伟大成就从各个方面奠定了现代深井钻井技术的基本原理,因而被科技史誉为“现代石油钻井之父”。

正因为卓通井本质上刷新了大口浅井的旧技术,在挖井成本、卤水质量、生产效率等方面显示出巨大的优势,所以一经出现就迅速传播,短短二三十年就遍布四川南陵州、嘉州、荣州等地。“与山谷相连的溪流有千万条,火炉首屈一指。”盐史专家郭先生根据宗熙宁年间陵州专家的背诵,证明了四川井盐行业不仅存在雇佣关系,而且存在改善劳动条件的经济斗争。据文同硕介绍,当时井研县有100多个桶井作坊,每个作坊分别雇佣“四五十到三二十人”。这几千名工匠大多来自“其他州的其他县”,已经脱离了土地。它的谋生方式是“做仆人”,即靠出卖劳动力为生;如果对在职期间的工作条件或待遇不满意,就会互相联手,集体抗议。所谓“互交勾引,闹得当事人沸沸扬扬”;如果没有改善,我就找井主“浩哲”算账,要工资。所谓“计算作品的价值,索取”;另找工作,所谓“异地投资,异地习惯”,显然是来去自由。

第三,陶瓷工业的商品生产性质及其不断扩大的国内外市场。

宋代陶瓷生产进入成熟阶段。到目前为止,宋代瓷窑遗址已遍布17个省和130个县,其中大部分是民窑。特别是福建路的德化窑和晋江、厦门的瓷窑,以及泉州磁窑、安溪、南安、同安窑,是泉州童童港大型外销瓷的生产基地。在有指南针导航的大型“海船”上,“商人分货,人要等好几尺才能下去存东西,晚上就躺在上面。陶器货多,大小搭配,不缺空间。”日本学者高敏三山对丝绸之路沿线进行了多年的实地考察,并于1979年出版了《海上丝绸之路》一书。第二章介绍了宋代瓷器在新加坡、雅加达、西贡、印度、迈索尔、马德拉斯、巴基斯坦的班布尔、西亚的萨马拉、北非的福斯廷等地的分布情况。韩国学者崔说,“在朝鲜发现的中国瓷器,尤其是北宋时期的产品数量最多,主要分布在朝鲜半岛中部和南部沿海地区”,产品“几乎囊括了宋代名窑的所有产品”这说明宋代陶瓷业就其主体部分而言具有商品生产的性质,具有广阔的海外市场。

第四,数以万计的纺织品用户的出现和商人雇主公约的形成。

宋代的“机器铺”一般是由家庭成员组成的专门从事纺织的家庭作坊,性质是独立的商品生产者。也有少数机器用户实行员工生产。据齐夏先生估算,北宋手机用户约为65438+万,数量可观。问题是这些手机用户除了少数,都是在城市(比如浙东金华就是“城里人以织布为主,号称衣服是天下,所以特别有钱。”),他们大多分布在农村,他们的产品需要中间商集中起来运到市场,才能真正成为商品,于是出现了商人雇主。《永乐大典》(13161)所载《陈泰不义之梦》是南宋孝宗惜春年间(65438+2002年70年代)江西商人雇主的典型。被冤枉的店主陈泰源,原是福州的布商。每年年初,他向崇安、乐安、金溪等地的机器操作工发放生产性贷款(“贷资”),然后到这些地方索取夏秋两季的布草,再运出去。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出现了曾等“东家”和“第一东家”代理放钱收布。仅乐安一地就“积万马”。从“这么久”来看,这种做法在惜春之前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并不是偶然的。这种做法与明清时期的“帐房”在本质特征上没有区别,属于商人雇主公约。郭先生指出,在浙江的丝织业和四川的丝织锦业中,也有“取丝放款”、“赊客”、“预表丝钱”等做法,说明宋代商人雇主分布很广,江西、浙江、四川都可以看到他们的活动。

第五,在制茶、造纸、印刷等行业,私人作坊也占主导地位,从事商品生产,有相当大的市场,内部也可以看到雇佣劳动。具体可以参考我的书的相关章节。

通过以上的简要概述,可以看出宋代原始工业化进程的启动是全方位的。在煤铁革命的推动下,手工业各个部门,包括冶金、陶瓷、井盐、纺织、造纸、印刷等行业,一度呈现全面繁荣;私营手工业全面崛起,除铸币、军工等少数行业外,其主导地位已毋庸置疑地确立,并不同程度地拥有区域市场、区间市场乃至海外市场;与此同时,带有现代色彩的雇佣关系和商人雇主公约也在顽强生长。这一切使我们相信,宋代手工业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一个为现代工业的发生准备条件,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到来提供历史前提的时期,我们称之为前现代化时期。如果这种势头能不间断地维持两三个世纪,那一定会为后来的工厂(机器)工业化打下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