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位导师
虽然我在《大学之路》这本关于教育理念的书中非常强调素质教育的重要性,但我在与大多数家长和学生的交流中也说过,素质教育是建立在掌握一门技能的基础上的。后来我敢花很多时间在专业外学习,可能跟我掌握了足够的技能,以后不用担心找工作的问题有关。
第一个教我如何谋生的人。
第一个教我谋生技能的人是王教授,他是我在清华大学的研究生导师。在成为王老师的学生之前,我已经在清华读完了计算机专业的本科,掌握了一些计算机的基本技能,谋生绰绰有余。其实我本科毕业后的两年,在社会上“混”得很好。如果我今天继续这样“混”,我一定是一个收入很高的商人。所以,两年后我回清华读研的时候,所有的生意伙伴都为我感到惋惜。但我不觉得当时的改变有什么错,因为当时我在哪个领域都做得不是很好。我的工作是别人做的,效果是一样的,而我追求的是只有我自己能做得最好,别人做不了的工作,就是要表现出自己的不可替代性。这样我的价值才能真正体现出来。于是我回到清华,成了王老师的研究生。
王教授是我国最早研究语音识别的专家之一。与中国大多数工程学者不同,王先生特别擅长数学。他留学苏联,毕业于莫斯科鲍曼技术大学——这所大学相当于苏联的清华大学,莫斯科大学相当于北京大学。在莫斯科期间,王先生不仅在鲍曼技术大学做研究,还在莫斯科大学上了很多数学课。所以他和很多从苏联回来的学者一样,有着扎实的理科基础,这让他在解决各种未知问题上有着很大的优势。
当时,中国的大多数工程学者都在一个狭窄的领域进行研究。虽然他们擅长技术,但缺乏理论基础。比如语音识别领域,大部分学者只会应用那些复杂的数学模型,不会去改进。而王老师却有着很强的数学基础,以至于他不仅能理解复杂数学模型的本质,还能根据语文的特点进行修改,这是非常难得的。现在很多人抱怨中国的技术人员喜欢“山寨”,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很多人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数学模型,只会“山寨”,很难创新。
很幸运遇到了一个真正有才华有学问的老师。后来在清华拿了一个数学大奖,然后在Google的机器学习和自然语言理解项目上取得了很多成果,感谢王老师把我领进门,让我真正认识到了数学的重要性。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我那些年的成就,那就是我学会了用数学方法解决工程问题。
我在清华电子系做研究的时候,还是占了便宜,就是本科不在电子系,而是计算机系毕业的。通常这是劣势,但我把它变成了优势,因为我身边的师兄弟都写不出我这样的程序。虽然换了系,一开始要花很艰难的时间来补课,但好在通过努力弥补了过去的不足。很多人觉得我今天很会跨界。其实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做跨学科的研究。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我当时留在计算机系,可能对计算机工具已经很熟悉了,但是不知道用它来解决什么问题。相反,如果我一开始就学习电子工程,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熟练地使用计算机,我也无法实现自己的好想法。
教我如何灵活运用理论的人。
到了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后,除了我在《数学之美与智能时代》中介绍的Jarinik之外,我还有埃里克·布莱尔、大卫·亚兰斯基、桑杰·库丹普四位导师。
布莱尔是我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第一位导师。他本科学的是数学,然后学的是计算机。他的特点是能找到复杂问题的经验性的简单解决方案,理论上可能不美。一到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我就和他合写了一篇论文。这篇论文很好读,但颇具开创性,所以直到20年后仍被人们引用。
布莱尔教给我的是灵活运用理论,以求快速取得成就。布莱尔是一位非常和蔼的教授,我们的关系非常好。可惜我只跟他学了一年,然后他就去微软研究院工作了。在微软,他第一年的成绩超过了一群十几个人两三年的成绩,同事们决定排挤他。不过,既然布莱尔有这么大的本事,微软肯定不会放过他,于是为他成立了一个新的工作组。他后来成为微软第一个做搜索的技术总监,后来成为负责易贝(易贝)研究的副总裁,相当于首席技术官。
教我写报告的人。
布莱尔走后,我不得不找新的导师,最后找到了贾里尼克。指导我的论文一年后,Jarinik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太多时间,于是库丹普博士负责指导我的具体工作。
库丹普博士是数学家和统计学专家,不是计算机科学家,所以他非常重视理论的完善。他不喜欢布莱尔务实的做事方式。我花了一年时间才适应了库丹普教授。但经过一段时间的“阵痛”,我的理论水平,尤其是数学水平有了飞跃。
后来我的毕业论文被认为是全中心近几年理论上最美的论文,引理、定理、推论的证明极其严格。没有库丹普,我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论文。
除了指导我的学习,库丹普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把我培养成一个会做报告的人。Jarinik让我每个月给课题组的每个人做一次报告,怎么做由库丹普指导。为了做好一个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报告,库丹普会花8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帮我,从修改PPT到听我反复练习。
他会纠正我的每一个细节,比如每一个片子的语速,每一个停顿时间,每一个关键词,甚至每一个小笑话。这使我在后来的职业生涯中成为一个把故事讲清楚的人。没有库丹普我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好的教育不仅仅是教给学生专业技能,更是教给学生各种可以用一辈子的技能。
库丹普也帮助了我,就是让我树立了一种我可以成为世界第一的信心。库丹普总想让我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高难度的事情,所以做他的学生比做布莱尔的学生累多了。但是毕业后,我发现辛苦是值得的。
几年后我回到霍普金斯,库丹普告诉我,他从中国招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学生,那个学生读过我的书,他让我花时间和那个学生聊聊。那个学生就是李志飞博士,语音搜索应用“Mobvoi”的创始人。我想李志飞博士应该同意我的观点,他的成功离不开库丹普的帮助。
教我处理复杂问题的人。
因为Jarinik和Kudanpu都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电气与计算机工程系的教授,而我需要拿到计算机学位,所以我得找计算机系的教授进行选课和学术指导,Jarinik和Kudanpu只能算是我的论文指导教授。于是,我找到了计算机系的Yaransky教授指导我。
Jajansky现在是美国国际计算语言学协会的成员。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出色的语言能力。可以说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雅伦斯基能看懂十三四种语言,会说六七种语言。他从事自然语言处理的研究,纯粹对语言感兴趣。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些人的天赋是别人无法企及的,直到我遇到了亚兰斯基。
和布莱尔一样,雅伦斯基是一个能为复杂问题找到简单答案的人。当然,他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一直在计算机系照顾我。虽然我当时在电气与计算机工程系做研究,但是我必须拿到计算机系的学位,这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麻烦,比如面对计算机系的一些教授对我的质疑。雅伦斯基是一个每当我遇到困难就能敲开他的门寻求帮助的人。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我,对于所有他能帮助的同学,他都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援助之手。受雅兰斯基的影响,我后来也非常愿意帮助身边的年轻人。
人的一生需要各种贵人相助。对我来说,除了指导我学习的库丹普,我还需要在其他方面帮助我解决问题的亚兰斯基。从Jajansky那里,我了解到我需要照顾好我的下属,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也是这么做的。
开阔我视野的人。
至于Jarinik,他除了指导我的论文,告诉我不能做什么之外,还不断邀请世界上最优秀的学者给我做报告,和我们一起帮助我们的每一个学生在业界树立学术声誉。我在《智能时代》里提到过著名的机器翻译专家Oko博士。我和他的友谊在他来谷歌之前就开始了,我们认识的机会是他和他的导师多次来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交流。我在谷歌的很多上级和同事都是被Jarinik教授邀请去交流的,有的甚至来工作了几个月。
后来我总结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发现我的职业生涯之所以比较顺利,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有幸成长在一个很好的学习和工作环境中,从清华到约翰霍普金斯。在那些地方帮助我的不是名师,而是一群优秀的人,从不同的角度塑造了我。我刚到库丹普教授手下工作的时候,对他每天强迫我挖掘细节的做法很不适应。我一直以为,如果遇到一个要求不高的教授,我可以尽快毕业工作。但事实证明,早一年毕业或晚两年毕业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不是他们强迫我养成了很多好习惯,我也不会达到现在的水平,这注定了我一辈子都很辛苦。所以,每次想起自己的幸运,我总是由衷地感谢这五位良师和五位智者。
我很幸运,不仅能遇到他们,还能从心底接受他们的指导。每个人都有导师,一个人能从导师那里得到什么和他的态度成正比。如果把导师当成我们的领导,我们可能会把很多心思放在处理他们讲解的工作上,甚至和他们勾心斗角;如果我们把导师当成自己的引路人,我们会积极向他们学习美德和智慧,从而让自己变得更好,甚至超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