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杨芳:美国农作物的神话不应该被夸大。
作者:侯杨芳(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现在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清朝前所未有的人口增长和数量,乃至经济发展,主要归功于美国的农作物,甚至把所谓的“抗干繁荣”称为“地瓜繁荣”,这是完全没有根据的。事实上,直到1957,玉米和马铃薯的种植面积还不到全国粮食种植面积的20%。——侯杨芳随着总人口的不断增长,从18世纪中叶开始,清朝的人口压力不断增大。早在20世纪50年代,何炳棣就认为,在18世纪的最后二十五年,有思想的一代中国人已经开始对本世纪头几十年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水平的明显下降感到震惊。01康干盛世的人口压力原本中国的粮仓湖南江西,在好年景只有少量余粮,从18世纪中叶开始粮价稳步上涨。当时,地方官员和中央政府都认为人口增长是最根本的原因,并意识到人口压力的存在。▲何李冰康熙皇帝对人口压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康熙四十八年(1709),皇帝在《告谷书》中说:“承日久,齿多。”即使到了大有收获的年纪,我依然为百姓缺粮发愁。“地区统一至今已有678年,人民安享太平,出生人数增加。虽然户口数量增加了,但耕地数量并没有增加。一个人怎么可能养活几个家庭?”四十九年(1710)说:“由于他们长期行善,增加户籍,不增加土地,不增加生产,不给予粮食,民生没有充分富裕是必然的”;五十一年(1712)说:“那些最终没有失去米价的人,牙齿越来越多,还有一大批闲人。至于江南,早在康熙三十八年(1699),康熙帝就惊讶地发现,虽然江浙...从二十岁起就没有放过土地税,请一定要这样做...照顾穷人的方式极其彻底,但“眼看民生不如从前”。康熙帝没有理由夸大其统治下严峻的人口压力。随着和平局势的继续和人口的继续增长,人口压力只会增加。除了封闭的东北,中国的耕地基本上都被开垦了。雍正十三年(1735),钦差大臣曹给我写信:“我久居太平,牙齿多。如果我属于耕地,我将是不毛之地。乾隆三十八年(1773),皇帝认为中国内陆已被开垦:“要想有可以耕种的土地,只有新疆乌鲁木齐的土地能吸引人定居。至于大陆填海,那绝对不算什么,各省省长千万不要以此为言。新疆虽大,但耕地有限,难以缓解巨大的人口压力。从明初到乾隆中期,中国粮食总产量的增加归因于耕地面积的扩大和粮食单产量的增加,两者所起的作用大致相同。然而,当中国的耕地在18世纪下半叶被开垦后,由于边际收益递减规律,单个粮食产量的增加变得越来越困难,于是一场全国性的人口危机就来了。同时代的王士铎对此惊叹不已:“人多,山顶已耕粟,河中已立洲田,河中已开老林,深植苗,不足以养,天地之力穷。“乾隆中期以后,全国粮食总产量的增长开始低于人口增长速度,甚至随着气候的寒冷、灾害的增多、水利设施的破坏和土壤肥力的消耗,粮食单产量开始下降,而人民生活水平随着人均粮食产量的不断下降而下降。中国一直面临着全面的人口压力,社会和自然环境全面恶化。在这种背景下,传统经济已经难以维持数亿人的生活水平。如果没有全面的经济转型、工业革命和生产力的质的飞跃,必然会发生全社会的经济危机和随之而来的政治危机。乾隆时期美国农作物的普及所带来的人口压力所带来的社会危机,康熙帝选择了减税、救灾、治理河流、兴修水利、提高农业技术和频繁大力提高复种指数来应对。乾隆皇帝和各级地方政府在继承上述措施的同时,开始推广美洲作物的种植,以玉米和红薯为主要品种。乾隆五十年(1785),乾隆皇帝认识到“红薯可以作粮食,抗旱,会使百姓知道它的好处,广泛种植,帮助百姓吃饭,也是备荒的方法之一”。玉米和红薯最大的优势是适应性强,对土地要求低。它们可以种植在山区贫瘠的山坡上,不与传统的水稻和小麦争夺土地。为了鼓励人们开垦土地,实现乾隆皇帝“无野之地”、“百姓能吃饱饭”的目标,各级制定了各种优惠政策,对新开垦的荒山和零星地块“永不升级”(永远免税),这些土地主要用于种植玉米和红薯。在政策的推动下,玉米和红薯逐渐在全国推广开来:据地方志记载,在所观察的266个政府级行政区中,1776、118不种玉米,1820减少到72、1851。03怎么了?乾隆后期,玉米和红薯在全国推广,人口持续增长,未来30年将超过4亿。那么,它们之间真的存在因果关系吗?玉米和红薯对中国人口增长的影响有多大?陈志武引用龚奇生教授(实际上是龚奇生,JamesKung)在量化历史研究告诉我们什么,认为从1776到195438+00年,中国是14.438+02%。16世纪初至20世纪初,中国粮食增量的55%是因为这三种新作物(玉米、红薯、马铃薯)。这其实是龚奇生和他的学生联合签名的结果。本文利用地市级地方志将政府分为种植玉米和不种植玉米两个对照组,用统计学方法推断玉米对人口的影响,而不是像陈志武声称的那样使用1330个县的县志。陈志武说:按照1776、1820、1851、1890、1910这几个时间点来看,各个时期采用玉米的县人口密度明显较高。玉米的群体密度每十年增加5%-6%。经过各种严谨的测算方法的验证,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是玉米拉动了中国的人口增长,而不是人口增长的压力迫使中国引进了玉米和红薯。但如上所述,各种信息来源的大量史料确凿地表明,早在四十一年前(1776),中国的人口压力就非常普遍,而且越来越严重,成为朝野的* * *学问。正因为如此,才迫使* *推广和改良了玉米和红薯这两种不适合中国人口即人口密度高的美洲作物。陈志武的论断如果成立,将是中国经济史上的一个惊人发现,但龚奇生引用了珀金斯《中国农业发展》一书的结论,这两本书的原文都写明:“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中国粮食产量增加的55%左右归功于种植面积的扩大”,而根本没有像陈志武所说的归功于这三种美洲作物。这个错误也很惊人。”“中国14.12%人口增长是玉米造成的”?答案很可疑。由于地方志只记载了玉米种植的有无,而没有记载其种植面积和产量,因此没有一种测算方法能够根据有无准确计算出玉米对人口增长的影响。不应夸大美国农作物的影响。那么美国的农作物,比如玉米、红薯、土豆,对中国清代的人口有多大的影响呢?清朝各种粮食作物的产量没有统计,无法估算,好在民国初年有相应的统计。1914-1918、玉米、马铃薯种植面积(包括我国原产的甘薯、马铃薯、芋头等。)占全国耕地总面积的7.2%,二者产量之和约占粮食总产量的7.67%;20世纪20年代,包括中国原产的各种芋头在内的玉米和红薯总产量仅占全国粮食产量的9%。由于从清朝中期到20世纪中期的65,438+000多年间,玉米、红薯等美国农作物的种植面积一直在稳定快速增长,我们再往前推,比例只会更低。据吴辉估计,清代中期(乾隆末至嘉庆)这两种作物的总产量仅占全国粮食产量的4.63%,这个数字可能很高。即使假设玉米、红薯、马铃薯全部(实际上只是部分)作为人类食物使用,它们对中国人口增长的贡献也是极其有限的,在乾隆末年之前甚至是微不足道的。所以美国的农作物对清朝庞大的人口增长和突破2亿、3亿甚至4亿的影响不大,而传统的农作物仍然用来养活中国几亿人。事实上,直到1957,玉米和马铃薯的种植面积还不到全国粮食种植面积的20%。现在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清朝前所未有的人口增长和数量,乃至经济发展,主要归功于美国的农作物,甚至把所谓的“康干盛世”称为“红薯盛世”,这是完全没有根据的。我不反对历史的定量研究。其实我的博士论文(主题是明清时期的人口)和《中国人口史》(第六卷)的基本研究方法就是计量。但量化研究有几个必要的前提:背景要全面深入,资料的局限性要明确,来源要可靠,这对于中国传统时代的研究尤为重要。明代官方黄皮书中有大量100岁以上甚至200岁以上的人,清代“丁”有三种不同的单位和含义,明清耕地“亩”与实际面积相差甚远...如果不加区分地对它们做定量研究,恐怕方法越复杂,难度越大,结论就离事实越远。这种量化研究难道不违背求真的初衷吗?清代人口空前,是因为引进了高产的美洲作物,如红薯、玉米等,因为它们不仅产量高,而且耐旱,可以在传统作物难以生长的贫瘠崎岖的山区种植,扩大了作物面积,提高了全国粮食总产量。这个观点可以应用到未来。据乾隆五十四年户部统计,全国总人口已超过3亿,美国农作物在全国的普及始于乾隆末年,乾隆皇帝本人也积极倡导和鼓励。人类生存的前提是有基本的食物来维持生命,所以中国历史上这种空前的人口实际上意味着空前的粮食生产,清朝的经济发展是传统中国的最高峰。本文摘自侯杨芳《盛世西汉》《盛世康感》,感谢中信出版,慷慨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