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如何介入历史
中国五千年产生了许多丰富曲折的故事,从个体命运到民族兴衰,从人生悲欢到朝代更替,充满了戏剧性和传奇色彩。最近播出的5集26集纪录片《历史的转折点》,与聚焦一代人、一个人的选材方式不同。它从中国的历史中提取了五个节点,以戏剧化的方式再现,呈现出一种新颖的创作理念和审美形式,引发了一些思考:纪录片如何介入历史?
纪录片介入历史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方式:一是还原历史,尽量按历史本来面目还原历史,不随波逐流,不武断判断;二是表现历史,以历史人物和故事为载体,解读人性,抒发情感,演绎传奇;第三,反思历史,用今天的眼光重新审视和评判历史,用历史启迪现在。
《历史的转折点》以情景再现的方式诠释了中国历史的五个转折点:商鞅变法、中匈战争、元朝联盟、下西洋、甲午战争,是一部反思历史的纪录片。影片深入历史节点,即孕育时刻,试图揭示中国历史变迁的内在动因。正如导演所说,拍摄这部电影的目的是“更好地把握我们民族的方向和世界的未来,希望启发观众从历史的奥秘中寻找生存的智慧。”这部纪录片不仅希望成为一部杰作,更希望能启迪人生,激励当代。对于这五个节点的选择,人们可能有不同的理解,但不能否认这部电影的思辨特征。导演在阐述中说:“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叙事,同时加入发人深省的讨论。避免流水账一样的历史记录,而是在对话中升华一种思辨的观点。”
纪录片作为大众传媒的产物,不能忽视观众对戏剧性故事和影像奇观的期待。因此,场景再现成为纪录片尤其是历史纪录片的重要表现方式。《历史的转折点》是一部完整场景再现的纪录片。主要场景由演员扮演,时间越早越有表演性。甲午战争至今仍有确切的史料、档案和照片,前四集几乎都是再现和采访。历史纪录片虽然可以像电视剧一样讲故事,但最重要的是真实。即使戏剧性的瞬间被放大,所用的材料也必须以文学为基础,不能随意编造。这是纪录片和电视剧的根本区别,也是纪录片不可替代的价值。它不能为了娱乐观众而歪曲历史。历史的转折是以历史文献为依据的,其历史性是由历史记载、专家解释、遗址和流传至今的民俗所背书的。其中,纪录片段落为纪录片增添了生活感。《商鞅变法》讲的是山西高平的民间小吃“从地下熬出来的”。当年,这些大屠杀幸存者的后代把豆腐当肉水煮,把蒜泥生姜当脑,以此来诅咒秦将军的屠杀暴行。《下西洋》中泉州人称为贝壳的房屋,是郑和下西洋的产物——这些牡蛎壳是当年船队从非洲归来时捡来的。这些纪录片场景不仅激活了历史,也连接了历史和现实。
此外,即使是纪录片段落的场景再现,历史纪录片所遵循的美学原则也与电视剧不同。从观众心理来说,电视剧追求沉浸式交流,让观众进入历史场景,把演员当成历史人物;历史纪录片追求的是异化的效果,通过访谈、文件、纪录片的段子把观众从历史现场拉远。场景再现只是表达历史的一种手段。从叙事方式上,电视剧追求跌宕起伏的戏剧结构、复杂饱满的个性和完整连续的故事;历史纪录片的场景再现重在烘托气氛,将历史故事的主要轮廓和细节片段化、不连续地再现出来,而不是完整地、连续地再现出来。从视听表现上看,电视剧叙事采用多重场景,通过对话、音乐、声音等视听元素,营造出封闭虚幻的时空;历史纪录片的场景再现突出镜头的运用,用画外音代替对话,用音乐和声音烘托气氛,营造开放空间。所以,全场景再现的纪录片,是思想与审美的融合,给观众的是人文的震撼或真相的揭示,而不仅仅是娱乐。
专家访谈是历史纪录片中不可或缺的元素。这既是对真实性的保护,也是对思想的表达。《历史的转折点》采访了包昆山、李杉、萨苏、毛佩琦等知名专家。他们对基础史料的研究和解读,令人信服,催人奋进。例如,在谈到李鸿章签署《马关条约》时,受访嘉宾李鸿谷说:“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要走向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是非常困难的...这个时候,我们对同情的理解就变得尤为重要。当你与历史和解时,理性会比对抗走得更远。”李鸿谷的这段话告诉我们,深入历史情境,了解历史,从中汲取灵感,远比指责历史更重要,更有价值。
历史典籍也是历史纪录片赖以生存的土壤。电视剧可以从民间传说、野史、传说中吸收很多营养,而纪录片只能从严肃的历史经典中寻找故事,绝对不能为了戏剧性地破坏历史真实而大肆播放。虽然《历史的转折》中讲述的故事也是高潮迭起,一波三折,但都是出自《史记》、《汉书》、《子同治简》等正史记载。当然,真实的历史不缺戏剧。
近年来,一些历史纪录片迫于收视压力,热衷于挖坟盗墓,故弄玄虚,场景再现泛滥,缺乏史料支撑和服装道具考证,把严肃的历史纪录片拍成了三流电视剧。情景再现并不是《红楼梦》中道士王的症结所在。如果越界,使用不当,必将损害纪录片的美学原则。
悠久的历史赋予了我们丰富的人力资源,是支撑我们前行的文明传统。新世纪以来,历史纪录片不断挑战新的边界,从现代延伸到古代,从故宫、圆明园延伸到历史转折点。场景再现构建了纪录片介入历史的新方式,在历史言说和大众接受之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为历史纪录片拓展了充满活力的新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