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战后史学?
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来,特别是六七十年代,西方新史学发展迅速,尤其是法国年鉴学派,成就突出。这个时期可以说是新史学的高歌猛进。或许是因为此时的新史学需要不断清除发展中的障碍,巩固自身,所以各流派之间的相似性更加突出。我们大致可以指出以下几点:第一,此时的新史学特别注重方法论的探讨和建构,主要是从根本上审视和修正在史学上影响深远的实证主义方法论。其次,探索适合新的历史范式的各种新方法和研究课题。这一时期也被称为“后实证主义时期”,而六七十年代则被称为“方法论革命”的时代。
在新方法论的探索和实践过程中,跨学科方法尤其值得一提。如果说过去各学科都处于分裂状态,最多只是互相借用一些结论,到了六七十年代,各学科都感到了统一的需要,需要能够整合各学科优势的跨学科方法。这是因为对历史和社会科学之间关系的看法发生了变化。就这样,跨学科的“黄金时代”出现了。其特点是在对社会进行完整的跨学科研究的基础上,形成一门新的社会历史科学。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学科都是一种平等的合作关系。六七十年代的跨学科研究具有创新性,表现为各学科研究对象的统一,甚至是跨学科研究对象的构建,而不仅仅是借用其他学科的材料和方法。
20世纪60年代,一般来说,社会学、社会人类学、人口学、计量方法等对新史学影响较大。这涉及到另一个特点,即这一时期的新史学是建立一种分析性的跨学科史学。它从社会科学中吸取理论模型和研究技术来丰富自己。这种分析史学不是追求一种普适的历史理论,而是探索分析的科学原理和标准,在历史研究中运用社会科学的分析方法、模型和概念。这反映了一个重要的倾向,即尽管此时的新史学对19世纪史学的实证主义表示不满,对19世纪科学主义的统一表示怀疑,但20世纪初以来新史学家将社会科学方法引入历史研究的努力并没有减弱,反而加强了。美国的社会科学历史学派和德国的“历史社会科学”就是明显的例子,年鉴学派在这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其代表人物是布罗代尔。
布罗代尔不仅是跨学科研究和社会科学方法应用的杰出代表,也是成功体现年鉴学派“整体历史”思想的大师。他的代表作《腓力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和《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使他名扬四海。他在时间观上的创新使他成为新史学最重要的代表之一。可以说,长期以来,人们常常把布罗代尔等同于新史学。其实这是一个误区。
在新史学取得巨大发展的“布罗代尔时代”,新史学的弊端逐渐暴露出来,从而受到来自新史学内外的批评和质疑。我们不妨以布罗代尔为例做一些分析,从而一窥新史学的一个弊端。布罗代尔建构的整体历史结构独特,资料丰富,但有两个不可避免的弊端:一是过分强调自然-地理结构和物质-经济结构在历史发展趋势中超越个人的决定作用,而完全忽略了历史中的人;二是过分强调上述结构变化的长期和历史趋势略缓的中期,而忽略了历史突发事件的短期。这些弊端的一个集中表现就是历史上的“社会转型”模糊了历史的特征。我们可以想象“没有人和事的历史”是如何体现历史的特点的。因此,在1968年尼恩布罗·代尔辞去《年鉴》杂志主编后,出现了法国新史学试图克服其弊端的复杂局面。
简单来说,这个时候的变化可以概括为“人类学的变化”,这不是偶然的。从方法论上讲,用布劳德尔时期盛行的社会学理论来分析结构和过程,很难研究历史上个人和群体的行为。而现有的关注不同时代人的“世界形象”建构的心理学史,则为此提供了可能性。心态史是一种“内研史”,重点研究普通人的情感世界,以及决定其个人行为举止的价值体系和思维方式。历史人类学是从心理史学发展而来的。这个新学派研究的不是客观结构和过程,而是历史上人们日常意识、心理目标、认识模式和行为模式的现实内容、心理现象、符号系统、习俗和价值观。总之,人类学是用来解释文化的。在法国,许多成功的历史人类学著作相继问世。法国的变化在其他大多数西方国家也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这一时期新史学的发展和更新,拓展了史学的认知能力和研究领域,导致了史学新分支的产生和重组。除了传统学校,历史人口学、历史地理学、历史生态学、民族史、历史人类学、历史心理学、历史社会学等等都是这个时候比较热门的。然而,围绕新史学的争论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新史学出现危机的呼声不绝于耳。大约在这个时候,战后新史学进入了另一个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