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是如何炼成的:能背十万首唐诗是废话。

论大师的祛魅与新论

近年来,关于陈寅恪的轶事逐渐从传说演变为神话。从精通或多或少十几种语言,到能背出十万首完全无厘头的唐诗,陈寅恪的名气、人生、学识,和所有新被授予的国学大师一样,都被现代传播的各种手段消耗和改写。另一方面,陈怀瑜以学者的亲身经历和认知,消解了近二十年来学术训练和西方背景对陈寅恪的种种神化。

最典型的祛魅就是对掌握十几种语言传闻的调查。众所周知,学习一门语言有不同的方面,比如听、说、读、写。而陈寅恪在学术研究上的应用,则侧重于阅读这方面,通过阅读各种语言的文献来进行论证和举证,其余的听、说、写,则没有明确的证据。虽然陈所学的很多单词都是没有学会听、说、写就已经灭绝的语言,但就传说中的英语、法语、日语、德语、俄语、古希腊语、拉丁语而言,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掌握了英语、德语、日语之外的其他语言。而且当时很多西方人从中小学就开始学习古典语言(主要是古希腊语和拉丁语),进入大学都很难自称精通,更何况陈寅恪只有短短几年的留美经历。在这一点上,诸宸没有停止。相反,他通过对亲友的论述,进一步指出了陈语言能力在中国学术界的独特地位,也掀起了当时国际学者对西方语言更全面、更深入的把握。

很有原创性,作者并不满足于仅仅祛魅一些江湖八卦,而是最后指出,陈寅恪早期对西域和边疆问题的研究中,只是使用了多种外文进行旁证和比较,问题的核心仍然是对中国本土和中国文化界的学术关怀。陈对历史语言学和死语言的运用,并不是着眼于掌握语言本身,也不是把学习外语作为一种聪明好色的知识类型的展示。他仍然借用语言作为辅助工具,其知识的核心关注点是国内文明和中土历史地理。从某种意义上说,陈与特殊族群写作之间的这种超然关系,也预示着他四十岁以后学术的转变。

诸宸正是以这种方式阐述了陈寅恪佛教史研究背后的民族主义心态。与欧洲东方主义语境不同,东方主义研究中的他者心态也不同于从佛教和教义内部解释和分析宗教的佛教学者。陈寅恪更关注中外关系中的文化本位、中国的民族性、印度佛教对中国的影响等等。这些学术兴趣转向一方面反映了陈寅恪后期学术转型背后对中国历史和文明的关注;另一方面,很难说没有文化焦虑和民族动力与见解犀利的日本汉学家抗衡,比如白鸟仓吉。正是这两个方面,使得陈寅恪的学术取向从早年以中亚、西域文献为佐证看中外交流等课题,转变为在中国研究中国。也正因为如此,陈寅恪虽然受过严格的西方学术训练,但由于他的民族心态,并没有沾染太多的东方偏见。相反,他采取了西方先进方法的优点来弥补民族主义的一些缺点,并提炼出自己独特的学术技巧。民国时期西学东渐

其中,陈寅恪对赫德理解的同情的巧妙运用,几乎贯穿了对前者一生的主要研究。陈对历史杂色一面的追寻,对学者式历史总结的质疑,对历史人物心态和当时情景的努力还原,以及对自己民族身份的一些矛盾和焦虑,无不隐含着先贤的智慧和身影。对于朱光潜、周作人等民国学者来说,赫尔德对中国美学、民俗学乃至学科建设都有着不为人知但不可低估的影响。

不同于明末清初对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引进和学习,不同于清末民初全面西化西学的趋势,赫尔德、白璧德等学者和哲学家从更深层次的思想、关怀和方法上展开对西学的精神介绍,对中国产生了更多的影响,其潜移默化的作用至今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