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谈论历史

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和家人发生矛盾后,我们感到深深的委屈。在愤怒中,我们可能会有离家出走的想法。

事实上,绝大多数孩子在如此大吵大闹之后,往往会被家人安抚——当然,也可能会受到更严厉的训斥和打压。但无论如何,一场不愉快,就像往湖上扔石头激起的涟漪,回荡了一会儿,又归于平静。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可能会觉得可笑:离家出走的想法真的很幼稚。

然而,在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作品中,有一个12岁的孩子,以一种独特而令人震惊的方式离家出走。他走了,就是一辈子。

65438+20世纪60年代,在一个叫翁布罗萨的地方,有一个贵族家庭。店主名叫阿米尼奥·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男爵,他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其中,长子柯希莫、次子彼得·乔亚,此时都正值天真无邪之年。

这两个贪玩的兄弟平日热衷于冒险:爬高高的树;在河里逆流而上,从一个礁石跳到另一个礁石;寻找海边的洞穴...所有这些行为对我父亲来说都是不礼貌和危险的。

因为调皮捣蛋,两兄弟闯了不少祸。有一次,他们在楼梯的玉栅栏上滑了一跤,结果把每个楼梯两端柱子上的祖先雕像砸得粉碎。一向重视族谱的父亲,平日里把这些雕像视为珍宝!于是,两个孩子真的挨了一顿打。

这是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作为一个贵族,迪隆多男爵最大的梦想就是得到翁布罗撒公爵的头衔,他考虑的是家谱和传承。他希望他的两个儿子长大后能娶到公爵小姐,这样家庭地位会进一步提高。

所以在教育上,男爵一心想把孩子的行为训练得符合贵族风度,平时严格管教。当孩子吃饭不礼貌时,他会被训斥——即使他嚼了一只火鸡,他的父亲也会盯着他看,看他在切肉去骨时是否遵守宫廷礼仪。

这些年来,拒绝循规蹈矩说教的长子委托莫与父亲的矛盾越来越激烈。终于,长期积累的矛盾迎来了爆发的一天。

1767年6月5日中午,男爵们在别墅的餐厅吃饭。前几天,柯希莫又带着弟弟闹事,在地窖的一个桶底凿了个洞,故意把蜗牛放出来,到处爬——那是他们姐姐打算用来做大餐的食材。结果两个调皮的孩子被打了一顿,关了整整三天。这是几天来家庭成员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

被放出来的科西莫面对餐桌上的蜗牛汤和蜗牛做的主菜,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吃,甚至连蜗牛壳都不肯碰。

看到自己固执的儿子,父亲很生气,骂了一句:不吃饭就给我从桌子上滚出去!

只见柯希莫立即起身,头也不回地向花园跑去,迅速爬上门前那棵神圣的橡树,在那里发泄他的委屈和愤怒,提出抗议。

爸爸训斥道:“只要你下来,就有你好看的。”

柯希莫居然回答:“我绝不下树!”

家里人都觉得库希莫这孩子又在耍性子了。如果他厌倦了呆在上面,他会沮丧地下来。

然而,让所有人,包括他的家人都没想到的是,科西莫信守诺言,特立独行地履行着自己的誓言。从他爬上树的那一天起,直到生命的尽头,他这辈子再也没有踏上过地球。

科西莫,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是卡尔维诺代表作《树上的男爵》的主人公。虽然故事纯属虚构,但卡尔维诺用细腻的笔触写出了自己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把古怪的柯西莫塑造得如此真实,让人觉得这个离家出走,住在树上的人,在历史上其实是存在过的。

有豆瓣网友评论道:“卡尔维诺的脑回路一定不同于常人。他的话很神奇,氤氲的水汽,漫天的云雾。他住在树上,与凡间有一段距离。他一开脑洞,就把真实和幻想揉在一起,喂给读者。”

卡尔维诺的父亲是植物学家。卡尔维诺年轻的时候,在父亲的教导下,沉浸在大自然的奇妙之中。大学的时候,卡尔维诺学的是农学,有花草,还有珍稀树木。对他来说,可谓是如数家珍。卡尔维诺对自然的细致理解,使他很容易将科西莫的生活环境描绘在树上,营造出生动的真实感。科西莫充分利用了森林的生活环境,让人联想到《鲁滨逊漂流记》,其中鲁滨逊漂流记探索了一个荒岛,因地制宜地生存下去。

对于生活在树上的柯西莫来说,树干的枝干就是他脚下的路。蜿蜒的橄榄树坚韧,是平坦舒适的大道;到了无花果树,要小心踮着脚;爬上叶盛的老核桃树就像进入了一座建筑厚重的宫殿...

住在树上的科西莫可以打猎,把独特的动物皮毛做成衣服来御寒。他把兽皮翻过来,挂在树枝上,晚上就睡在里面。他甚至因地制宜地用瀑布和树干做运河,好让自己洗澡;他还可以坐在树上烧烤,和农民交换蔬菜和水果。就连大小便,柯希莫也是以一种体面而文明的方式进行的。他用猎物和犹太书商交换书籍。他还驯服了邻居搬家时忘记带走的短腿猎犬,给它取名叫佳佳,它成了他打猎的好伙伴...

卡尔维诺用近乎“现实”的细节描述了科西莫在树上的生活状态;用最普通的语气,讲述了一个富有想象力的故事:一个人如果把命运从世间解脱出来,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卡尔维诺的脑洞具有魔幻现实主义的特点。比如拿破仑的军队开始征服后,一队法国轻骑兵来到科西莫的森林。这支小分队的指挥官是上尉·巴比永,一位信奉“顺从自然”理念的诗人。他奇妙的指挥风格和隐蔽的方式导致:“士兵的制服上长出苔藓和地衣,有时还长出石南和羊齿;鹪鹩在皮帽上筑巢,或者铃兰在上面生长开花;靴子粘在土里成了坚实的蹄子——整排人都在那里扎了根。"

这本书充满了想象力,有趣而幽默的段落让人发笑。

看完前面的内容,你可能会觉得柯西莫这个人物是小说界最自私孤僻的人物之一。然而实际上,委托莫是弃世而不倦。自从住在树上后,他接触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世界,却把自己的生活和地球联系得更加紧密。

他越过栅栏,来到邻居翁达利瓦侯爵的花园,他的两家人互相鄙视,彼此远离,遇见了他的初恋。

他在森林里漫步,遇见了许多他以前从未有机会遇见的人,包括烧炭工、制陶工和玻璃工人...柯希莫看着他们工作了很长时间,晚上下到低矮的树枝上,看这些人点燃篝火,听他们讲故事。

他去农民翻田割草的地方,在树上和他们打招呼,听他们谈农事,聊天,静静地看农民如何犁地、播种、施肥。但是,作为过去的贵族,他从来不和农民说话,觉得很尴尬。他也愿意充当信使,给农民传递消息。

他甚至遇到了一个大家都恨之入骨的强盗——贾恩·德伊·布鲁奎(Jain Deyi Brouqui),两人因为共同热爱书籍而成为朋友。

他狼吞虎咽地阅读各种书籍,学习各种领域的知识,与神父谈论各种话题:专制与共和,宗教的真与善,中国的礼仪,里斯本的地震,当时的科技进步,艺术的感伤主义...他甚至与当时欧洲最伟大的哲学家和科学家通信,请他们回答他们的疑问和反对意见。

渐渐地,他喜欢上了树上能做的一切,用全新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很多曾经很重要的东西,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虽然他一个人生活,但他和家乡人民的命运更加息息相关。他用学到的知识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为他人提供必不可少的服务,并乐在其中。

他为人民站岗放哨,帮助抵御狼群的入侵。他识破了树上洋人的阴谋,维护了翁布罗萨人的利益。

他对法国大革命引起的思想浪潮和变革了如指掌,在一棵树上发表演讲,讲述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向人们传播法国大革命的自由、平等、博爱等思想。他鼓励人们抗议各种不合理的现象,反对税收,对抗皇军。

当拿破仑的军队占领这里,共和国成为一个帝国,并收取更多的税收,他尽最大努力保护人民在巨大的权力。

他死后,他的弟弟评价说:“只有你像他一样亲身经历,只有你一辈子坚持自己的路,你才能为所有人做出贡献。”

柯西莫的一生,因为他与世界保持了距离,他更清楚地看到了脚下的大地。

在树上,他默默地独自经历了人生的沉浮和四季的循环;他发现了叔叔隐藏已久的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见证了父母的死亡,尽自己作为人子的职责;他经历了与爱人的分离与结合,体会到了爱情带来的喜悦、激情、悲伤和悲痛。他被冷冷地认为是一个疯子;他感到光荣,被视为英雄。他见证了自己曾经梦想过的想法,曾经是那么的耀眼,却在灰暗中结束,化为灰烬。

树上的时间从未慢下来,但还是匆匆而过。在不知不觉中,柯希莫发现自己走上了死亡之路。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他依然拒绝妥协,以一种震惊世界的姿态彻底告别了地球。

他的墓碑上写着这样的墓志铭:

科西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住在树上——永远爱着大地——升到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