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代理学,海外理学的兴起,龙腾,凤飞
新亚书院于1963并入香港中文大学,与当初的教育理想相去甚远。新雅名存实亡,民主评议1966关闭,都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说明事情在变。尽管唐君毅、牟宗三、许等人仍在传道,但他们不再像50年代那样致力于此,而是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术研究中。第三代新儒家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发展到第二阶段,进入思想成熟期和体系完成期。
如果说,第一阶段是新儒学的“弘道”时期,即维护和宣传中国文化和儒家精神,表达对中国文化和世界文化的认识以及对人类未来文化的看法。第二阶段是新儒学时期,即解析和解释中国哲学,研究和把握中国文化原则的核心,并在此基础上融合中西文化,构建新的哲学体系。“弘道”与“卫道”关系密切。文化讨论只能通过哲学讨论来深化。同时,儒家思想要被现代人接受,必须从传统儒家思想中挖掘出现代精神和具有永恒价值的东西。在此基础上,弘道才能行之有效,道教才能盛行于世。牟宗三对此有着具体而深刻的认识。“不入,根不能深,身不能透。不过既然进了,也应该回来。不出则不能广用,枝叶不能繁茂”(《道德唯心主义修订版序》)。“走出去”和“进入”是“弘道”和“卫道”。唐君毅、牟宗三等人的作品明显表现出不同的内容特征。唐君毅在20世纪50年代发表的《中国文化的精神价值》、《人文精神的重建》和《中国人文精神的发展》都从维护中国文化的立场出发,表达了对文化问题的一些看法。20世纪60、70年代的《哲学概论》和《中国哲学原论》是关于哲学和哲学史的学术研究,侧重于解析中国哲学的基本精神和逻辑发展。晚年的生命存在与生命境界是一个从中国文化的深厚土壤中生长出来的哲学体系,其严谨性和深刻性远胜于50年代的泛泛讨论,表现出强烈的学术性。牟宗三细述了自己的学术思想历程:“这本书(指道德唯心主义——引者注)结合了历史哲学和政治与治理,都是在民国三十八年到四十八年这十年间写成的。”“过了这个阶段,我们的努力还是基于这个阶段的文化自觉,然后才能疏通中国文化传统中各个阶段的学术思想,从而疏通我们中国人智慧方向的大动脉”(同上),这是六十年代以后的最后一次“回来”,比如天赋与玄理,身心,佛性与般若,从陆象山到刘继山。许思想的分期虽不甚明了,但其学术重心的变化却是明显的。《民主评论》时期的许,正如他的文集的标题所示,是“在学术与政治之间”;慢慢地,徐也转向了学术研究。20世纪60年代以后,《中国人性史》、《中国艺术精神》、《汉代思想史》、《汉代经学史基础》等学术著作相继问世。许没有建立自己的哲学体系,但他与唐君毅、牟宗三有着共同的意图,即在中国文化中创造一种现代精神。
有意思的是,五十年代儒教衰弱,人迹罕至,唐、牟、徐等人却热血沸腾,坐立不安,争相呼救。到了六七十年代,儒学如火如荼的时候,理学的核心人物已经冷静下来,一改浮躁之风,嫉恶如仇,信口开河,脚踏实地,严肃认真,潜心学术,追根溯源,苦心钻研中国文化的生命精神。经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新儒家真正扎下了根。没有这种哲学文化的根本努力,即使儒学在六七十年代兴盛,第三代新儒家仍难以自立,更遑论八十年代儒学的兴盛,成为显学。第三代新儒家最有力、最有分量的著作大多出自这一时期,其思想最为深刻,值得研究。
这一时期,理学不仅在思想上扎下了根,而且遇到了发展的客观机遇。20世纪60年代后,日本和东亚“四小龙”——新加坡、韩国、台湾省和香港经济起飞,走上现代化道路。这些国家和地区都属于汉文化圈,深受儒家传统影响。熟悉韦伯著作的西方学者提出了“儒家资本主义”的观点。尽管韦伯在《中国的宗教》中认为儒家思想无助于资本主义的兴起,儒家传统是中国现代化的一大障碍,但他们认为韦伯在这一点上是错误的,但韦伯的新教伦理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这类似于禁欲苦行的新教伦理。儒家伦理强调勤俭节约,鼓励储蓄,尊重事业群体,重视教育和家庭生活,导致了东亚的经济腾飞。
就新儒家的发展而言,东亚经济增长与儒家伦理的关系可能并不重要,但东西方围绕这一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成为众多学者和国际学术会议的热门话题,大众媒体也大肆渲染,直接影响了大众的视听思维。此前,新儒家曾指出儒学与现代化的关系并非如五四所批判的那样是完全否定的。“其实儒家思想和现代化并不冲突。儒学不仅被动地适应现代化,而且在这一过程中积极地尽自己的责任...从儒家的内心生活,也就是主动要求这个东西,推动和实现这个东西,也就是从儒家。这引起了人们对儒学和理学的重新审视,儒学成为显学。随着东亚经济的飞速发展,儒学和理学终于由“龙族”崛起,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逐渐崛起。
西方对儒学的兴趣与他们面临的危机有关,这种危机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还有文化和精神上的。两次世界大战引起西方学者对西方文明的怀疑和反思,引发了近代人文主义的复兴和东方哲学的重新发现。然而,在“工具理性”和“技术理性”下的西方文明中,社会问题层出不穷,如吸毒、犯罪、色情、人际关系严重失衡、心理焦虑、精神失落等。西方文明本身似乎也无所适从,与西方文化正好相反的中国文化和儒家思想,自然吸引了正在寻找灵丹妙药的西方人的目光。听到大洋彼岸的和谐之声,理学家喜出望外,更加大力提倡儒学。早在1958年,新儒家就主张“为中国文化告知天下人的宣言”,声称“中国的文化问题具有世界重要性”,但近代以来,西方一直囿于成见,对中国文化缺乏尊重和同情,看不到中国文化的价值;西方文化虽然主导了现代世界文化,但也有不可克服的缺点,需要借鉴东方的智慧。唐君毅、牟宗三频繁参加“东西方哲学家会议”和各种国际学术会议,积极与西方思想文化界交流,大力颂扬和传播中国传统哲学和儒家思想。海外华人学者也奋力参与其中,将中国文化推向世界。新儒家的积极推荐,使本来就对中国文化充满好奇和兴趣的西方更加关注儒家,进而注意到并重视了自称继承儒家道统的现代新儒家。1982年夏威夷国际斋藤优子会议曾集中讨论牟宗三的理论,1983年多伦多国际中国哲学会第三次会议讨论唐君毅和牟宗三的思想。第三代新儒家也举世瞩目,日益耀眼。
第三代新儒家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但似乎新儒家自身的发展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历程。1980年前后,第三代新儒家骨干相继去世(至今只有牟宗三幸存)。活跃在国际学术舞台上的、、刘、蔡仁厚等人,大多是钱穆、唐君毅、牟宗三的弟子。但这种师生恋是否会让他们形成第四代新儒家还很难预料,现在还不到下结论的时候。而贺麟在撰写《儒学的新发展》时,总结了五四以来儒学的发展,指明了儒学未来的发展道路。唐、牟、张、徐等发表“中国文化与世界”的宣言,都表明儒学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如今,唐君毅去世,港台掀起悼念唐的风暴,写下《新儒家与当代中国的思想危机》。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还是一个时代的开始?